“搜尽奇峰打草稿“这句话是清朝的画家石涛所说,也是他一幅手卷的名字,更是他著名的绘画理论,美学观点之一。关于石涛,我曾经在朱姓的原创取名中提到过。
搜尽奇峰是一个输入的阶段,是正式作画前的准备工作,必须得见过各种奇峰,才能画出草稿,所以画家要到各地写生采风。
而取名也是如此,需要做生活的有心人,留意各种有意义的素材,以此为构思名字的发端。它们可以包含文学的、美学的、历史的、音乐的、人文的、心理的、民俗的等各方面知识,旨在丰富见闻,涵养身心,筑成胸中丘壑。
也许是天意,这个指引我实践的美学依据,来源于石涛,而我今天要阐述举例的,也是石姓的原创取名。虽然石涛原本不姓石,但总归有个“石”字。而今天诞生的石姓名字,也的确来自于他的启发。
石字,或者说石头,在大多数人眼里,也许是一种非常普通的事物,在红砖、轻质砖没有发明之前,乡下也有过用石头盖房子的时期。因而在取名的时候,一时之间就束手无策,觉得很难借义,与文化、风雅这些东西似乎风马牛不及。
但是如果了解和关注过中国的传统文化,会发现,石头在文化和美学中,都占有一席之地,直到现在,都拥有石头文化、石头美学。
这种文化和美学,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:
江南园林中必不可少的湖石;书房的案头摆件,兼具实用价值和观赏价值、收藏价值的砚台;小巧玲珑却可承载诗书画印的印章。
这就使它可借鉴发掘的内涵、美感,丰富了起来。
人们对特殊种类的石头的喜爱,有时甚乎远远超过尽态极妍的花朵,有诗为证:
花若解语浑多事,石不能言最可人。
湖石装扮园林,或许只是富贵阶层的事;而砚台,在有悠久的书画文化的中国更是不可或缺,其中广东肇庆端砚,安徽黄山歙砚,甘肃洮砚和洛阳澄泥砚,合称四大名砚。
巧合的是,肇庆端州和黄山歙县,我刚好都去过,所以有更加直观的感受。
有一年秋天,我去皖南旅游,几天时间走了好些地方。
当我们在青山绿水间探寻古村,漫无目的路过那些县道旁边无名的小村落时,每每不经意间,就会偶遇许多摆着歙砚原料的大石头。而店家,并不会伫立路边殷勤地招揽客人,有时甚至见不到人影。
皖南就是一个这么有魅力的地方,村子古朴可爱,宁静得仿佛遗世独立,让人忍不住想停下来感受那种不属于嚣喧尘世的舒适安然。
在那之前,在那个特定环境的激发之下,我对名砚这种东西,是毫无感觉的。但就在那天,我突然懂得了它存在的意义,感受到了它拥有的美和内涵。可能这才是我和它相遇的契机,缘份决定了我们在这个节点,才能真正的“认识”彼此。
这个灵机触发的时刻,也成了宝贵的灵感来源。当我打算给“石”姓写一篇原创取名时,这段经历又不召自来,水到渠成地,这姓石的名字,何不就叫作:
石砚资
石头随处而见,也许是平凡的,粗鄙的,廉价的。而砚从石头中来,经过挑选,打磨,雕琢,却可名贵郑重的供养在高堂雅室之中,出于幽谷,却迁于乔木。
资,是资本,资质,可造之材。
石砚资,石头也具有成为名砚的资质,寓意自我珍视,不自轻自贱,给予塑造雕琢,终成名器。
这个名字的美中不足之处是字形排列在一起不够好看。不过,这篇主要分享的是以思路为准,有时候就难以兼顾到字形的问题了。许多时候,名字本来也无法真正做到十全十美,音、形、义,也许总得放弃其中一样。
取名就像画画一样,功夫在诗外,自然的山川,人事沧桑,都尽可内化成胸中的丘壑。它们来源于生活,经过内化重塑,然后高于生活。
在这个过程,会不知不觉的形成自己的审美,进入美的直觉,名字,不再是一个符号而已,它必须外显为美,有可供品味和审美的空间。
排列组合文字的能力,是取名必须的,但不是最核心的部分,核心在于文化素养,积累的厚度。
问渠哪得清如许,为有源头活水来。
取一个好名的必经之途,是广泛的阅读,真诚的感受,深度的思考,富于艺术的提炼和表现,这些底蕴带来的自信,才是创意和才思源源不断的“源头活水”。
缺乏这些过程,拿一本字典,随意排列组合,能否取出一个好名字?
只要时间足够长,哪怕是无意识的去组合,肯定也能组合出最顶级的取名师才能给予的名字。
但何为好名字?
我想最重要的,不是组合一个好名字的运气,而是辨别一个好名字的实力。没有相应的文化底蕴作为心理支撑和认知依据,你将如何辩别哪些是好名字,哪些不是?也许手握黄金,也以为是一块废铁。
好名字一直就在那里,等待着每一个有心之人把它从鸿蒙中召唤出来。阅读多了,对生活的体会多了,当量变达到质变的时候,那些符合韵律,朗朗上口,富于美好含义的名字,将纷至沓来,在胸腔中跳动交响,手到拈来。